媒体报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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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可贵在于对生命的执着,对生存的韧性及对生长的奋斗,敬天知命的本性能静待天时伺机而动,不逆天理顺势而为,如此方能延续民族血脉至千秋百代,绵延不断。

吾人毕生致力复育台湾犬,台湾犬在心目中的重要性绝不亚于任何其他。故无时不兢兢业业自我期许,虽生命有限,此心念传承却不能稍稍有憾,今日乐见国宝台湾犬不仅受到国内爱犬人士之风行,同时国际上亦能崭露头角逐渐占有一席之地,眼看挚爱的台湾犬倍受各界肯定,心中真有股说不出的沛然快意若状元及第般心喜。

有感于啸五峰犬舍复育台湾犬的宗旨是数十年来不变的中心思想,早在数年前便已将精心挑选,系统整合的血系交付部落原住民以复古改良的方式进行饲养训练,企图还原古老台湾犬的忠、灵、纯、野、勇、猛,将台湾犬的性能提升至更高的层次。此举受到大爱电视台的重视,摄影工作小组为拍摄专属台湾犬的记绿片,不远千里,上山下海就为了让世人一赌台湾犬纵横辟阖风起云涌的另类风采。主持人方力行博士亦是参与此行跋山涉水的苦行者之一,但方博士却不以为苦,并投书平面媒体畅谈此行所感,请犬友再详阅以下资料

以下内容转载自联合报阅读艺文

深林魅影 --消失中的台湾土狗
【联合报╱方力行】
 
2008.12.21

要是拍出的影片能反映当年原住民和台湾土狗相互合作,翻山越岭,冒险犯难,纵横山林的英勇豪气,以及对山林变幻,生死无常的顺从认命之情于万一,已是奥斯卡金像奖的最佳候选影片了……它们曾是台湾密林中的英雄

老成持重的奇瓦士。
林冠群/摄影
它们曾是台湾密林中令百兽闻风丧胆的鬼魅,野兔、雉鸡、山羌、水鹿、长鬃山羊,只要看到它们的身影,无不心胆俱裂,甚至连独霸一方的云豹、顾盼自雄的台湾黑熊,皮厚肉粗、天不怕地不怕的野猪,碰上它们,也自英雄气短,在劫难逃;怎知在近百年来只见功利、一味往现代化发展的社会中,如此不世英雄的后代,不但成群落魄在以冷饭残肴维生的街头,踽踽而行,甚至连传宗接代的血脉,都已被五胡乱华般的西化追求,稀释得不知所踪了。

巴尚陡的竖起三角形的双耳,黄褐色的眼珠,精光四射,矫健的身影,毫不犹豫的穿进被浓密的姑婆芋和肾蕨层层遮掩的灌丛中;拉哈立即跟进,两只庞大身形的切入,造成了枝叶一阵沙沙作响;原本跟在后面,四处寻欢作乐的马赛和罗妹,霎时兴奋起来,一前一后也冲进丛林中;只有奇瓦士,可能原本的天性和训练就是长途追踪者的角色,完全没有落后,但是不疾不徐的身影,充分显现了老成持重的天性,幽灵般没入林荫中。雅各招手叫我们赶上,指着初雨后,犹是湿润的地面,一个清晰的野猪脚印,由下面枝叶斜掩的小河沟中上来,向着前面草木丛生的杂木林中逸去。

远处突然传来阵阵狗的吠声,一呼四应,不知是示威助阵,还是彼此唱答,在这个林深雾重、地形复杂的山林中,人的行动是远远追不上狗群的,雅各和老廖还有机会突出在我们前面三、五分钟的地方,而我们这一群心余力绌的摄影记录人,虽然想尽力赶上,看个究竟,但终究望尘兴叹了!

原住民最忠实的朋友

雅各和族中的长老告诉我们,早年原住民靠台湾土狗打猎时,狗群甚至会领先猎人一、两天的时间,天暮时狗儿会将猎物困在山坳中,然后有一、两只回到主人扎营的地方,第二天一早再带着猎人出发。一只鹿的追踪捕猎往往要花上一星期,而野猪呢?则看何时将猪困在没有退路的绝境,再由勇敢的猎人,以长矛来和野猪做最后迎面的生死对决。真是聪明啊!在人、猪对峙的时候,狗儿会知道何时将猪的注意力转移到猎人身上,以形成最后捕杀的局面,何时要在后面追赶,让猪冲向长矛,更要知道何时去扰乱猪的注意力,解救一击不中的主人。

土狗是原住民生活上最忠实的朋友,狩猎过程中最重要的伙伴。
林冠群/摄影
这些默契,都是在早年山地原住民将狗儿像家人一样养育成长的部落文化中培育完成,土狗是原住民们生活上最忠实的朋友,狩猎过程中最重要的伙伴。当一窝小狗出生时,主人无不欢欣鼓舞,有些被最要好的朋友讨去,有些留着和自己的子女一块儿长大,狗儿和人一起嬉戏,一起吃饭,一起访友,一起在成长中学习狩猎的技能。雅各说,他们的祖先在山林中追踪猎物,霜寒露重,朔气逼人时,猎人甚至会抱着狗儿睡觉保暖,跟最亲近的人一样,相濡以沫。

慈济大爱电视台和国家科学委员会合作《发现》节目的董逸华企编和蒋导演希望将台湾土狗在这片土地上人兽相依,缠绵千年,却又几乎消失于无形的特殊文化记录下来,做成历史的见证,邀我参与了影片的主持,一伙人在清晨四点钟就从台北出发,赶在日头未炎时直上宜兰栖兰山最偏远的部落,和雅各、老廖及他们的朋友们,带着五条辛苦搜集保存下来的原种台湾土狗,试图重温福尔摩沙先民几千年来最普通,曾几何时却已是绝响的原住民与台湾土狗狩猎之旅。

忠心、勇敢、不离不弃的伴侣

根据董企编的资料,在南关里,也就是现在台南科学园区保留下来的考古遗址中,远在5000到4500年前的大坌坑文化层就挖掘到完整的人骨、稻米和狗儿的遗骸,揭露了台湾历史中,渊远流长的土狗地位。这群狗种在千百年的演化过程中,发展出了独有的型态和性格特征,中等体型,贴身的刚毛,便于在亚热带浓密的林相植被间穿梭。刚毛下又有细密的软毛,形成一层保暖的垫子,以应付高海拔的寒冷和日、夜、冬、夏的巨大温差。三角形可后贴的耳朵,并可单耳做180度的回转,既不会在穿林时成为累赘,又可在需要时机灵的竖起。镰刀型高耸的尾巴,在崎岖地形奔驰之际,随时要转向都可做最迅速的平衡,厚实的脚垫和内勾的趾爪,让它们在石刃如锋、湿地如油的台湾山区,仍能如履平地。

它们的体色以纯黑、褐黄及黄灰底夹杂虎斑为主,这些颜色使得它们在林荫、土坡、石砾斑驳的河畔活动时,几乎不见形影。至于个性呢?台湾土狗忠心、勇敢、坚毅,能耐受苦难的环境,使它们成为主人唇齿相依的守护神,外来不速之客的恶梦,困难时不离不弃的伴侣,危险时生死不渝的前锋。

但是从三百多年以前,随荷兰人来到台湾的欧系犬种,如大灰狗(greyhound),开始与平原地区的台湾土狗交配,日据时期早期的日本移民引入的青森、秋田犬,则侵入了中央山脉,雪山以东至花莲地区的原生狗种分布带,晚期军用的德国猎犬,则随日军北、中、南三条战备横贯道路的开辟,散入中央山脉的许多部落中。

纯正血统在几十年间几乎稀释殆尽

自国民政府迁台以降,经济、社会益形开放,原住民和汉人自由迁徙通婚,几无隔阂,狗儿也不遑多让,华洋杂处,随意婚嫁,使得纯正的台湾土狗血统,在几十年间,几乎稀释殆尽。1978到1980年,日本名古屋大学太田克明教授,为了研究日本犬的起源,和台湾大学畜牧系宋永义教授合作,开始做台湾土狗种源的田野调查,当时全省取了二十个样本区,发现平地的纯种土狗实已绝迹了,只有深山的部落中,尚有极少的孑遗,但多少也混有外来的欧、日狗种基因,迄今只有三十年前在新竹五峰乡泰雅族部落中,发现过一只“几近”纯种的台湾土狗,真是令人唏嘘!曾几何时我们的社会已习惯将“本土精神”叫得震天价响,像图腾一样神圣不可侵犯之际,而骨子里最作践的,像“狗”一样看待的,却是在现代化社会中已没有功利效益,但是在台湾这块土地上却真正传续了千百年的血脉!

雅各让狗群将我们引进了林道深处的一条猎径,周遭一下全部被浓绿的山荫包围了,行没多久,一行人再向山坡上一条细如兽迹般的树隙中钻去,狗儿兴奋得如穿林之鸟,一下子隐没在层层盘错的密树老藤间,一下子又如鬼影般突然自乱叶草隙中穿梭而出,雅各、老廖说,它们在追踪各种野生动物的气味,多是竹鸡、山鼠,也有山猪、果子狸什么的,但是他们没有让狗儿追下去,拖着一群都市来的影片制作群,机器、脚架、灯光,企编、导演、主持,怎么可能赶得上呢?要是拍出的影片能反映当年原住民和台湾土狗相互合作,翻山越岭,冒险犯难,纵横山林的英勇豪气,以及对山林变幻,生死无常的顺从认命之情于万一,已是奥斯卡金像奖的最佳候选影片了。

台湾自然史中颇有特色的打猎行为

我们在日暮时分爬到了一间传统原住民以油棕、芋叶、长草、树干搭的简陋猎寮。山色已晚,浓浓的雾气从四周的山谷中滚滚涌出,雅各和他的朋友们拿出了随身带的山猪肉,就地生了一堆营火,削了几根竹枝木棍,将肉叉着就火烤了起来。烤肉的香气四逸,引得狗儿纷纷自四处归来,绕在我们周遭流连不去,它们也累了,静静的趴在地上喘气。导演要我趁着此时拍些跟狗儿互动的镜头。混了两天,它们跟我也熟了,顺从的让我拍它们的头,摸它们的脚,突然觉得手心上湿答答的,原来五只狗有三只脚掌都被尖石扎破渗血了,有一只耳朵也被树枝刮出血痕,台湾山地陡峭,林木犬牙交错,穿梭其间,真是艰辛。

我们在夜雨、泥泞,扎人的芒草、树枝和大群蚊蚋的围攻下,摸黑“滑”下山来,至于烤野猪肉大餐好不好吃?就像洒了盐又抹了黑烟的橡皮轮胎一样,令人一嚼难忘。

台湾土狗拉哈奋勇涉水取物。
林冠群/摄影
第三天拍的是人狗循河道狩猎的情境,这是台湾自然史中颇有特色的打猎行为,因为地形山高水急,河川都以“非”字形的排列平行着自中央山脉流向平原,所以原住民如果要直接由低海拔进入高山猎场,或是让猎犬追踪曾到河边来饮水的野兽痕迹,河川都是重要的通道。

昨天累了一天的狗群经过一夜休息,今天又都生龙活虎,才近河道,就呼朋引伴,吠声不断的沿溪向上游奔去。这可苦了我们,溪畔不是大石就是断崖,狗儿在石上踪跃,身轻如燕,人在石上跳跃,如履薄冰。横渡溪流时更危险,不管深浅,狗群要过时就一跃入水,纵然水急时会被冲向下游,但只要碰到濑区,流势急但水浅,胸宽腰细的台湾土狗几个踪跃也就过了,不过人可不行,河水只要淹过了大腿,水一急就站也站不住,游也游不过,真是只有沦为波臣的分了。雅各等人久经征战,渡水时不落“狗”后,蒋导和几个年轻剧务任务在身,几度在几乎被冲走下,也拚命渡河,我则与水为伍多年,深知“莫欺水”之道,和狗群中那只已为人母、饱经世事的拉哈,以及事事小心、自行其道的奇瓦士一般,渡水前先观察地形水势,没把握时,就算雅各等人一再的叫唤,也一样上下游巡梭几遍,直到看见估算自己可以胜任过河的地点,方才“撩落去”和他们会合。只是狗儿上岸,浑身一抖就自清凉好过,我们则是连内裤都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真觉都市生活千日好,方识先民日日艰。

拍完这段纪录片时刚好是星期日,北宜线火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而雪山隧道也塞得令人不敢妄试,我因需赶回高雄,自愿无座从罗东搭莒光号南下,年老力衰,无力久站,看到两节车厢间的饮水器旁尚有一席之地,居然无人坐下,何故?原来饮水器漏水,底下一片湿漉漉,心中不禁大乐,毫不在乎的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旁边的旅客投来无限好奇与怜惜的眼光。怎么不怕裤子湿呢?他们哪知道,经过三天原住民和台湾土狗精神的洗礼后,我深深觉得,在任何艰难的环境中无怨无悔,不忮不求,都能快乐满足的生活下去,才真正是这块土地所曾拥有的、“消失中”的生命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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